第二十二章 御史风波-《八荒仗剑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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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进到屋内,只见一名身穿红色官服、胸前同样绣有獬豸图案的的青年男子正微笑着向自己走来,并开口道:“多年未见,不知恩人可还认得眼前之人?”

    李子凡一眼就认出了来人,但毕竟不知他的来意,只好打趣道:“哈哈哈!人我认得,这身衣服我也认得。就是眼前人何时穿上的这身衣服,我便不晓得了……”

    原来身着红色官服的男子名叫全玄风,是多年前从西川郡流落过来的孤儿,常年在一座道观门口乞讨。因十五岁时和几个同龄乞丐玩耍,不知觉间远离了郡城,之后遇到山贼,被逼无奈下入了伙。

    刚上山没几天,全玄风就被逼着下山打劫。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,人生第一次打劫就让他遇到了路过此地的西川道掌印御史——李子凡。

    幸亏当时李子凡出手相救,剪除了山贼,全玄风和其他几名伙伴才能重获新生。之后全玄风就一直将李子凡视为榜样,后来奋发图强考取了进士,并在三年前成为了彩云道的掌印御史。

    一见李子凡,全玄风就激动地握住他双手,请他上座。之后又亲自出门将马车内的白子木也请了进来。

    三人共落一桌,痛快饮茶,各自说了些前尘旧事。

    谈笑之间,李子凡又将自己近况和黄圆圆盗车卖马的原委主动说了一遍,顺便解释了为何去钱庄换钱。但顾及到全玄风的官家身份,他还是选择把自己在金沙帮落草的实情隐去,只说是家中老母病重,此次东行是为了寻访名医,替母求药。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故人相聚,原本只该喝茶叙旧,不谈余事。但我却突然有个疑惑想请恩人开解,不知可否?”

    李子凡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恩人上个月路过彩云郡时我便已知晓,当时不敢惊扰,怕搅乱了你的行程。直到前日得知恩人归来,我便一直在此守候,只为当面感谢恩人的救命之恩。岂料昨日不见,今日您又往小西门去了……于此,我有些费解,恩人既然已寻得良药,理应尽快回川,替老夫人治病。可为何,您放着大西门外的平坦直路不走,反要舍近求远,去走小西门外的偏远山路?若非这几个手下机警,不知还要再到何年何月才能一睹恩人尊颜?”

    全玄风这一番话真情流露、感人肺腑,字里行间非恩既情、非尊既贵,明明是一番拷问,却被他演绎得十分深情,若非李子凡久经官场,定力了得,只怕早被这张感情牌糊弄得晕头转向。

    虽然对方口称恩人,言语间恭敬有加,所问之事也在情理之中,不似有刺探之意。但即便这样,李子凡也没有托大,更没有放松警惕,他谦逊答道:“陈年旧事,不足挂齿。如今全大人是官,我李子凡是民,咱们尊卑有别,还望大人不要过谦,免得折煞小民。”

    接着又道:“实不相瞒,良药我虽求得,却还差着一样药引要去寻找。这药引只在三毒岭内,是一样一天生的毒物,说出来怕坏了大家品茶的兴致,所以没有提及。此行欲往毒荒,因此才从小西门出城。可不曾想,诸位大人竟然连哄带骗将我拐到了这里……哈哈哈,真是造化弄人!”

    李子凡笑,全玄风也陪着笑:“哈哈,仁兄呀,小弟我私自揣度你的行程,打乱你的计划,本来应当赔罪。但仁兄却也因此转危为安,因祸得福。功过两相抵,我看这拐人之罪干脆就免赔了吧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半开玩笑道:“俗话说民不与官斗。全大人是朝廷的五品大员,而李某只是一介平民,原本就不敢让大人给我赔罪。不过为官者乃人民之表率,何况大人还是都察院的官,要是自说自话就免掉了自己过错,只怕要落个‘宽于待己’的名头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过大人倒是可以先说说看,李某具体是转了个什么危,得了个什么福,让我自己也知道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这事儿可说来话长,自上一任大将军被害之后,朝堂局势大变,各地盗贼蜂起,神州十二郡无一不受其害,彩云郡自然也不例外。幸得七年前恩人路过此地,不但救了鄙人性命,还将盘踞在城外多年的盗匪剿除,这才让彩云郡的百姓又多过了几年安稳日子。”

    “可惜好景不长,近三年来,城外盗匪又有复起之势,且比之前更难对付。这帮贼以《道德经》中‘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’一句为宗旨,打着‘替天行盗’的口号专门抢劫过往的商贾、大户,又将所得财物分之与民。较之七年前那伙人人喊打、连一个小乞丐都不放过的蠢贼,这帮贼就显得十分高明且高调。最猖狂时,甚至有人跑下山来冒充茶楼里的说书先生,肆无忌惮地宣扬他们的‘英勇’事迹,把许多年轻娃儿都听得心驰神往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全玄风手一拍桌,气得直咬牙,满脸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嗔怒模样。

    李子凡听完已猜出个大概,便自顾自地展开了推测:“朝纲败坏且天灾不断,各地百姓苦不堪言,能填饱肚子便是万幸,哪还有谁在乎什么国家法度?这一郡人民受了贼的恩惠,无形之中已背上了私藏赃物和通贼的罪名,不得已也只能站在官府的对立面。加之长期的剿匪不力,导致官府的威信度降低,此消彼长,民众助匪的信心必然也随之增长。如此下去,剿匪一事必然是越来越难,越剿越肥……”

    全玄风叹气道:“仁兄明见,在下佩服,此间情形的确如此。剿匪三年,非但没有清除匪患,反倒壮大了贼众规模。郡里每次派兵围剿,贼众都能事先知晓,剿匪队伍不是扑空就是惨遭埋伏。剿到后来,别说民众不配合,就连士兵们、甚至是彩云郡太守自己都泄了气,如今已撒手不管了。”

    见李子凡猜得如此精准,身为后辈的全玄风佩服不已,一时间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但令他想不到的是,城外这帮新起的贼寇实际上是金沙帮的一脉分支。他们之所以混得风生水起,把官府都搅得晕头转向,只因为他们背后有个为官八年、通晓一切朝中事务的高人在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而这个高人,正是已经落草的“铁御史”——李子凡。

    几番言语试探之后,李子凡觉得自己没有暴露身份,佯装大怒,一拳砸在桌上,咆哮道:“太守不管了?他岂能不管?他怎敢不管?一旦放任贼寇,日后必然危及国家。你是彩云郡监察御史,既然了解实情,难道不曾上本参他?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这太守剿匪不力,怕受到责罚,因此刻意隐瞒。我知此事非同小可,自然是向上面做了汇报。谁知院长回复,说此事不必惊动朝廷,但允许我不限人数的组建一支御史队,自行剿匪。由此,我便破格招募了一批民间的义士,并买下这座茶楼作为据点,暂时镇守着官道。摄于我手下威力,贼寇已有数日不曾来官道造次。但毕竟人力有限,还没能彻底扫清盗贼,要是恩人携带重金遭遇了贼寇,那便是小弟的罪过了。故而,我擅作主张,才让手下人将仁兄拐到此处,还请勿怪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自我调侃道:“说实话,区区几个盗贼,李某还不曾放在心上,唯独不敢了辜负兄台美意,怕落个不识好歹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全玄风听了只觉着有别扭,赔笑道:“仁兄言重了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不觉有恙,依然沉浸在自我抒情之中:“当年,我为朝廷做事,得罪了官场大半,如今流落江湖,全靠朋友帮扶,可不敢再坏了名头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这一生,什么弯路、险路都走过,唯独没走过回头路。今日至此,或许也是天意,我便顺着大道走一回好了。”

    全玄风惭愧道:“我一念兴起,搅乱了仁兄行程。若是因此耽误了伯母病情,那就是全某的罪过了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挥了挥手道:“诶,兄台此言差矣!之前我救母心切,没来得及多想,一根筋就朝着三毒岭去了。现在想来,先走大道回川,之后再雇专人去寻药引,这样花费的时间其实也差不了多少,我还能早几日见到老母,省得她挂念。只可惜……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可惜什么?”

    李子凡长叹一声,道:“唉!说来惭愧,我这马车原本有两匹马力,被盗去一匹后脚力就慢了许多。想到家中老母还卧病在床,心中不免有些悲凉。”

    全玄风大笑一声道:“仁兄不必烦恼,我知道你今早买不到马,已经提前为你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诧异道:“我赎回车马后曾去马市走过一圈,谁知偌大的彩云郡城,竟然一个卖马的都没有,也不知是为何?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恩人有所不知,不是没人卖马,而是没有马卖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全玄风故意卖关子,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:“前不久城里来了一伙江湖人士,一进城就买了块地,接着又把城里的马全买了,所以现在马市还在空着。”

    李子凡道:“可知这伙人是什么来历,怎就把马全买了去?”

    全玄风道:“听说是来开镖局的,好像还有个大宗师坐镇,过几天就会开张。我倒希望这些消息是真的,要是他们能在官道上牵制盗贼,我便能腾出人手,伺机剿灭盗贼。”

    “铁御史”嫉恶如仇的性格朝中无人不知,虽说已经弃官为民,但听到有剿灭盗贼的机会,他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喃喃地说道:“原来如此,难怪她把我马骑走了,真是为难了她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,在一旁久不开口的白子木知道李子凡又犯病了,便在暗中踢了他一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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