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做什么呢?”老王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。 王子虚伸手合上笔记本:“工作。” 老王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,嘴角向下撇出深刻的纹路:“大过年的还做什么工作?” “得经常写,保持手感。”王子虚简短解释了一句,随即摆手,“算了算了,不弄了。” 老王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,眼看就要吐出些难听话来。他喉结滚动,终究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,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,刺道: “哼,你要是不辞职,哪至于大过年的还要抱着电脑工作?” 王子虚听完,简直哭笑不得:“爸,我是自愿的……” “自愿?”老王嗓门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刻薄,“还不是因为没赚到钱?要是捧着个铁饭碗,旱涝保收,用得着‘自愿’加班?” 王子虚疲惫地向后靠进沙发里,抬起手在空中无力地挥了挥,像要驱散看不见的蚊蝇。这个动作明确宣告:以免伤了过年其乐融融的气氛,这个话题到此为止。 老王终究是不能宽恕,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,低沉着声音丢下一句:“换身衣服,穿体面点,待会儿有客到。” 王子虚诧异:“见什么客人?” “隔壁老张,”老王说,“约好了,中午他来我们家吃饭,晚上,我们去他家。” 王子虚心下微讶,随即又生出几分宽慰。以老王那副孤拐性子,竟能将邻里关系维系得如此敦睦,已是极大的长进。 “老张要是来了,别跟他说你工作的事儿。”王建国想起什么,回头叮嘱,“他儿子最近又发了财,咱不求跟人比肩,至少别太跌份儿。” 王子虚感到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:“爸,没什么好跌份的。” 王建国眼锋一厉,警告意味十足。王子虚识趣地咽下后半句,不再徒劳解释。 十一点刚过,老张一家便提前登门。儿子张玮手提两提名酒两条好烟,女儿张曦溪捧着个硕大精致的果篮,人未至,一连串吉祥话已热热闹闹地涌了进来。 自打八岁起,王子虚家里就再没这般人声鼎沸过。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,只得依样画瓢地拱手,嘴里囫囵说着些应景的吉利话。 手还没完全放下,就被张玮一把热情地攥住:“王哥!可算再见着你了!” 老王投来诧异的一瞥。王子虚正自茫然,张玮已迫不及待地道明来意: “想跟您约个专访,您看方便吗?” 王子虚恍然,记起他是做图书自媒体的。旁边的张曦溪嗔怪地拍了她哥胳膊一下: “哥!哪有你这么猴急的?饭还没吃呢!看把王老师吓的。” “对不住对不住,”张玮连忙赔笑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,“王老师如今可是文坛红人,我是日思夜想,生怕您档期满排不上。失态了,失态了。” 兄妹俩这份突如其来的热络,让老王同志彻底懵了圈。 他惊疑不定地瞅着王子虚,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质问:“你小子……又在外头鼓捣啥了?” 王子虚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。 午宴持续了颇久,杯盘渐渐狼藉。老王和老张两位同志酒酣耳热,嗓门愈发洪亮,又忽而拍桌大笑,气氛倒是热络。 张曦溪不胜酒力,早早离席,此刻正慵懒地陷在客厅那张老旧的布艺沙发里。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色紧身高领毛衣,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丰盈而流畅的曲线,像一枚饱满成熟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头。 她微微侧着头,听她哥哥张玮还在兴致勃勃地低声说着什么,偶尔抿嘴轻笑,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垂落的一缕发丝。 王子虚寻了个空档,起身溜到阳台点烟。 初春的太阳明晃晃地悬着,光线刺眼,却吝啬得不肯施舍半分暖意。院子里那些光秃秃的树杈,依旧僵直地伸向冰冷的空气,仿佛还冻在严冬的余威里。 他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,是林峰的短信,提醒他明天西河文协的团拜会,身为副主席的他必须到场。 他简短地回了个“好的”。视线刚从屏幕移开,透过夹烟的指缝随意往外一瞥,整个人瞬间定住了。 一个女孩的身影毫无预警地闯入视野。 那女孩戴着一顶白色毛线贝雷帽,身上裹着一件看起来就暖融融的白色羽绒服,领口一圈厚厚的绒毛衬得她小脸愈发精致。 羽绒服下摆露出一截浅格纹的呢子短裙,搭配着厚厚的黑色连裤袜和一双圆头小皮靴,打扮得既入时又透着股乖巧的可爱劲儿。 她手里似乎攥着张纸条,正微微歪着头,像只迷路的小动物般,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着楼栋号。 那身影……眼熟得让他心惊。 王子虚手猛地一抖,燃着的烟灰簌簌落下,手机差点脱手砸在地上。 “不会……吧?” 只见那女孩低头确认了一下纸条,然后像是终于校准了方位,迈开步子,顺着小区内部道路径直走来,最终消失在王子虚家单元的门洞里。 王子虚僵在原地,足足愣了有半分钟。直到指间传来灼痛,他才猛地回神,掐灭烟头,趿拉着拖鞋,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屋里,开门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。 老王被冷风一激,红着脸抬起头,醉眼朦胧地问:“咋了?风风火火的。” “没什么。”王子虚用力揉了揉眼睛,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。 也许是看错了……吧? “笃、笃、笃。”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,彻底击碎了那点侥幸。 王子虚一个箭步抢到大门前,猛地拉开。门外,安幼南正亭亭而立。 清冷的空气把她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,像抹了一点胭脂。然而那双清亮的眸子,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静和疏离。 “新年好,”她的声音清脆,却刻意拉出了一段礼貌而遥远的距离,“初次见面。我姓安,是来拜年的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