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大雪白茫茫一片蔽接苍穹时,天风呼啸着,憾天的吼声,裹挟着连天的雪幕。 中军大帐的帷口巨石般站着亲军统领,在雪幕中手把着剑柄一动不动,大帐的西侧和四周几十个亲兵也在雪幕中巨石般挺立一动不动。 大帐内只有一个小炭炉在吐着青色的火苗,催沸着药罐里的药汤,白气直冲搁在两根筷子上的药罐子,发出微弱的扣动声。 俞大猷就守在药罐前,这时揭开了药罐盖,轻轻吹散了笼冒的白汽,借着用铁钳夹出了火炉中几块红炭,再将药罐盖搁在两根竹筷上,让小火慢慢煎着药罐中的药汤。 再接着,他向中军大案前方向望去。 大案前的躺椅上,一床被子拥者王崇古半躺半坐在那里,他的面前是一张矮几,矮几上是一局下到中盘的围棋,围棋的对面,笔直地坐着戚继光。 王崇古将一枚黑子下在了棋盘上,戚继光望着那枚黑子苦苦地出神想着。 “这颗子不知道该怎么下了吗?”王崇古掩了掩半垫着躺椅半盖在身上的棉被,靠躺了下去。 戚继光本就无意下棋,也不知道大元帅为何在北虏投降,草原尽归大明朝时,突然间就病了,而且,病情仅有帐中三人知道,干脆放下了棋子,恭敬道:“请元帅大人赐教。” 这份请教。 不止在棋盘内,更在棋盘之外。 “世间万事万物都只有一个理,各人站的位置不同,看法也就不同,但只要肯用心找,就能找到正确下法。” 王崇古望了眼戚继光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反而将身子全躺了下去,眼睛也慢慢闭上了,道:“譬若说,看一条河的对岸,站在河的南边,北边就是对岸,而站在河的北边,南边就是对岸。” 这一刻。 戚继光仿佛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金戈铮鸣,屏住了呼吸只静静地瞪着他。 “看看吧。”王崇古仍然闭着眼皮,道。 中军大案镇纸下压着一封信。 而这封信,就是几天前,由戚继光亲笔所书,要传回国内,告知内阁首辅大臣张居正,其弟张居易被投入死士营的消息。 显然,这封信被大元帅截留了。 戚继光倏地站起,想要去拿过那封信,但他的手刚伸到镇纸上,便被王崇古摁住了,道:“将火炉搬过来。” 王崇古这句话。 是对俞大猷说的。 俞大猷以为他畏寒,急忙又加了几块木炭,吹起了明火,这才将火炉搬到了他的身边。 “是烧,或是不烧,决定都在你,但这次,关乎着你的下半辈子,要想清楚。” 说完这些,王崇古慢慢松开了压制戚继光的手。 军政分离的事。 会在新年到来时开启,这是所有大明朝朝廷文臣、军方武将早就知道的事。 作为大明朝最高统帅,王崇古可以确定,具体的大变革,会在大军凯旋回朝时。 届时,文、武互不统属的局面,就会成为现实。 但势力的分割,在暗地里,却早已开始了。 文是文,武是武,文武配合,大明朝长治久安。 但文、武之间,也只剩下配合二字,不能再存在私交。 尤其是军方高级将领和朝廷文官之首的私交。 这其中的危险,历史证明了太多次。 圣上绝对不会允许的。 王崇古,已经默默切断了与张居正、与张家、与朝廷文官集团的所有联系。 并以将元辅胞弟投入死士营的手段,来切断自己所有的后路。 现在,轮到戚继光做出抉择了。 是继续与元辅保持联系,或是自此断绝来往。 戚继光怔怔地出了会儿神,道:“我深受元辅提携……” “我亦是如此。”王崇古答道。 如今大明朝的军方格局,有很多人都受过张居正提携。 他,戚继光,李成梁,李如松,梁梦龙,方逢时,等等军将。 “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。”戚继光继续道。 “良心?” 戚继光的话,惊得王崇古望向了他,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。 “难道大元帅就没有良心吗?”戚继光同样难以置信。 王崇古摇摇头,笑道:“我只是大明朝的大元帅,负责完成圣上期望的人,良心什么,与我何干?” 第(1/3)页